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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民们一面东奔西跑寻找工作,一面如饥似渴地在寻求快乐,发掘快乐,制造快乐。小溪旁,树林下,一些说书人应运而生,人们聚集在微弱的火光里,听那些能说会道的人讲故事。也有人在伙食上省下两毛钱,到城里或是镇上去看了场电影。他脑子里装满了东西,回到住宿处,就把记得的说给大家听。
一个人有了点钱,总要喝酒。一喝酒,倒霉的事变得模糊了,将来的事不教人害怕了,饥饿不再在身边纠缠,世界又温和又舒适。死亡成了朋友,睡眠是死亡的兄弟。口琴便于携带,从裤子的屁股口袋里拿出来,在手掌上敲一敲,抖掉口袋里的脏东西和烟草末,这就准备完毕。到处都可以吹。可以吹出芦笛似的单声的调子,也可以吹出带和声的旋律。要是坏了或者丢了,损失也不大,花两毛五再买一支。
六弦琴比较贵。这玩意儿得学才会摆弄。左手的指头上得磨出老茧来,右手大拇指尖上也得磨出了老茧才行。晚上拿来弹弹,要是邻近还有个吹口琴的,合奏起来相当好听。
提琴很稀罕,学起来也难。口琴、六弦琴、提琴,晚上有这三样东西,来一支苏格兰舞曲,大家不由得不围扰来。于是跳舞开始了。瞧那个得克萨斯的小伙子跳得多欢,瞧他搂着的那个契洛基姑娘,脸蛋红红的,吁吁地喘气。你当她转晕了吗?她才不在乎呢!提琴发出尖利的声音,六弦琴砰砰地响,吹口琴的涨红了脸。老年人在一旁拍着手,他们微微笑着,脚底下轻轻打着拍子。各处的流民都想着法儿穷开心,苦中作乐。星期六上午,洗衣盆跟前挤满了人,妇女们忙着洗衣裳。到下午,大家挨个儿给孩子们洗澡。五点以前,孩子们都擦洗完毕,换上了干净衣裳。六点,男人们干完活,或者出去找工作回来,又掀起一阵洗澡的浪潮。六点,吃罢晚饭,男人们穿上自己最好的服装,姑娘们也打扮好了。露天舞场上拉起电线,装上了电灯。乐队开始练习,孩子们在四周围起了两层。
五人管理委员会在主席爱士拉·郝斯顿的帐篷里开会。饱经风霜的郝斯顿说:“亏得咱们得到了消息,知道他们要来破坏这个舞会。”第三清洁所的代表说:“我主张狠狠揍他们一顿,叫他们知道厉害。”郝斯顿说:“不,那恰好中了他们的计。要是引起一场殴斗,他们就可以叫警察进来干涉。”
他问第二清洁所那个年轻的代表:“你派人去篱笆周围巡查了吗?”“派了十二个。我叫他们别打人。谁想溜进来,把他推出去就是了。”“你去把娱乐委员会主席维莱找来好吗?”“好。”维莱找来了。郝斯顿问:“今晚上你是怎么准备的?”维莱得意地笑笑,“平时娱乐委员会是五个人。今晚上加到二十个,都是棒小伙子。他们参加跳舞,一边睁大了眼睛,竖起了耳朵,一有动静,要是有人争吵,就一齐围上去,把闹事的人悄悄地架出门外,不露一点痕迹。”“关照他们不许伤人。外边有警察,倘若叫那些家伙流了血,警察就要抓人。”“关照了。”“要是非揍不可,也得挑不会流血的地方下手。”“是,主席。”维莱滑稽地敬个礼,就出去了。郝斯顿说:“但愿维莱那些小伙子别打死人。警察干吗要摧残这个收容所?干吗不让咱们太平无事?”第二清洁所的年轻人说:“我在圣兰地产畜牧公司的农场里耽过。那儿每十个人就有一名警察管着,每二百来人就有条水龙头来对付。”第三清洁所的矮胖子说:“我也在那儿耽过。他们盖了十个拘留所。有个警察例说了真话,他说:‘那该死的收客所,给人家热水用,还有抽水马桶。你给俄克佬用了这些东西,他们就觉得非用不可了。’他还说:‘收容所里还开赤党大会,指望领救济金。我们大家出钱交税,倒让可恶的俄克佬拿去了。’”郝斯顿问,“就没人揍他?”“没有。有个小个子说:‘我们也交营业税、汽油税、烟草税。再说,农场主从政府领到四分钱一磅津贴,不也是救济金吗?铁路和轮船公司都领津贴,不也是救济金吗?’警察说:‘他们是正当的行业。’小个子说:‘不靠我们,他里的庄稼怎么收呢?’那警察气疯了,说小个子是无业游民,叫他坐了六十天牢。”铁木赛·华莱斯问:“要是小个子有职业,他们怎么办呢?”矮胖子笑起来,“你不知道,警察讨厌谁就管谁叫流民。他们恨这个收容所,因为他们进不来。
这儿属联邦政府,不归加利福尼亚管。”郝斯顿叹了口气:“我实在喜欢这儿,大家在一起过得挺好,只怕耽不长。要是他们老来找麻烦,准打算逼咱们动武。咱们非采取和平手段不可。委员会千万不能冒火。”
这时候天黑了,电灯亮了,人们打各自的帐篷涌向音乐台。
收容所周围有道铁丝篱笆,沿篱笆每隔丑十呎布置了一个纠察。来宾的车子陆续到来,他们是附近的小农户和别的居住区来的流民。进大门的时候,来宾都得报上他是收容所里那家住户邀请来的。
乐队高声奏起苏格兰舞曲,这已经不是练习了。一些耶稣的忠实信徒坐在自家帐篷前观望,摆出一副蔑视这个舞会的神气。
在约德家,露西和温菲尔德急忙吞下晚餐,就往音乐台去。妈把他们喊回来,看看他们的鼻孔里耳朵眼儿里脏不脏,才放他们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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